沉緬在學生時代
文字對於人類的貢獻之大,關係之深,是古今中外人士早已共知的;而書道的崇博,變化的神奇,流源的遠長,演進的悠久,則首推我中國,世界其他國家,
均相形見絀。是以發達文化利器的文字和表現藝術的書法,都是我國數千年來固有的懷寶。
書法既是我中華民族文化的特徵,更是擧世無匹的獨持藝術品。它除了具有真、善、美的內涵,可以啟發智慧,陶冶性情之外,並有潛移默化的教育功能。
我從上小學四年級,就開始喜歡寫毛筆字。每當上大楷班,我就正襟危坐,等待老師發給大楷本。但心情是愉悅的,雀躍的,就像年節等待父母發糖菓、給新衣時愉悅的,雀躍的心情一樣,有說不出的興奮。
接到老師發給的大楷本後,我急急忙忙打開,看看有幾個紅圈,有幾個紅槓,尤其最喜歡數數有幾個雙紅圈。
對打上雙紅圈固然喜歡,對挨上紅槓也不失望,我會多下工夫去練習,務期能扭轉乾坤,使它能由紅槓變為紅圈。
在四年級,每次上大楷班的時候,老師就拿了一張用大白紙寫好的幾行特大毛筆字,掛在黑板上讓大家照著寫。後來我聽說,老師教的是「顏體」字。
到了五年級,班導師換了。第一次上大楷班時,老師沒有拿寫好的大字掛在黑板上,而是拿了一本「栁體臨摹範帖」,希望每位同學能買一本照著寫。
我回家找賬房張大爺要錢買字體,張大爺皺皺眉,被我逼急了,他拿出了他用毛筆寫的帳本說:你看我寫得好不好?我也沒買字體學,還不是寫得很好嗎?過幾天,
我寫幾個字你照著練,不用買字體也可以啊!我說,大爺,老師叫買呀!您就給我錢買吧?大爺搖搖頭。
上了寫字班,我看有些同學買了字體,也有些同學沒買字體,我心裏還好過些。也不知有字體的同學是從那買的,而且買的這麼快。
我既然沒有字體,每當上寫字班,我就得向有字體的同學靠攏或等他寫完再借借用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,雖是同學級友,我也每次從口袋,掏出一個準備好的糖豆塞到他的手裏,表示謝意。
有一天,上寫字班時,老師手裏拿著一根細細的竹棍,在桌椅空間走來走去,走到和我共用字帖的同學旁停下腳步,詳端著我們在寫字,忽然用小竹棍輕輕敲了一下我旁邊同學的頭說:你看你寫的
字就像蟹子爬一樣,能不能用點心來寫?你跟旁邊的×同學學學吧!自此以後,我就成了他的小老師,每當寫字班,他就拿著字帖、拖著桌椅,靠著我在一塊練習,而且還時常將一粒糖豆塞到我手裏。
唉,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!
高中我在台灣唸書時,班上各地來的僑生都有,想不到其中印尼僑生陳同學,大楷、小楷寫得都特別好,令我十分吃驚。每次班上書法比賽,第一名非他莫屬。
自離開學校後,寫毛筆字的機會越來越少,幾乎都忘了還有這麼一門學問。
三年前,整理地下室,忽然看到文房四寶,想到移民美國時,很多東西都沒有帶來,竟然把文房四寶帶來,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。於是,從頭收拾舊山河,每天磨磨墨,
挽起袖子,拿起毛筆,在白紙上揮灑,讓我再度沉緬在六十年前的學生時代!
都曉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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